关键词：室内 , 景观
KEY WORDS：INTERIOR，LANDSCAPE
PROJECT | 项目：颐园
LOCATION | 地点：浙江，湖州
BUILDING AREA | 场地面积：360㎡
[建筑纪事]
2018年6月
流动的云雾在半山蔓延盘桓，空气中弥漫着金桂的香气，石阶上落着绯红的枫叶，而颐园就隐在雨雾与古树之中，斑驳间显出点点建筑外墙。山花烂漫，长阶红雨，这是记忆里颐园的秋。
在建筑与语言的领域中，历史呈现的过程不是静态的结果，而是一种动态。城市中不同历史阶段的历史建筑遗存都是等价的，是各自特定范围内的独立完成，带有对生活特有的欲望和针对性。
一座莫干山，半部民国史。小径依山，拾阶而上，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声，被山林层层过滤，像是悠远历史的画外音。颐园自身建筑的存在性极强。而它的存在性体现在与场地、历史、文化的融洽和呼应。
颐园，又名颐居，据说是潘汉年兄长潘梓彝在莫干山的别业。所有来过颐园的人，都说风水奇佳，恍若仙境。整座建筑外墙用粗粝的毛石裹挟，抱山而建，基座恰巧立于剑池最高处。斯地距剑池仅有几十米之遥，居高临下，有醒目的牌楼和旧时的拱门。
1935年4月，时年37岁的张大千偕三夫人杨宛君应好友潘梓彝之邀上莫干山。张大千、王秋湄一行被安排在颐园小住。尽管此前他已游历过衡山、华山、黄山、青城山、罗浮山等名山，但在他看来，莫干山清景如绘。
“山中四月如十月，衣帽凭栏冷翠沾。”张大千试图将古人之法和自我感情以及自然山水融会贯通起来写莫干山色图，“新长龙孙出屋备，晓云深处露风光。”
建筑要有建筑的文脉。颐园具有这样的文脉继承，而不孤立。事物发生的过程中新旧共存、交织，建筑继承了历史的共时。整个颐园的设计过程，是一次对于建筑自身文脉的梳理。
「对于颐园最好的设计是不添加。」
颐园有一种自内散发的气韵——朴拙、平和、寡言、温柔之下是稳重而富有朝气。
颐园的“历史性”，并不是用一堆复古的的旧物件强化表象的“民国范”。表象的解读是对“历史”现象的直接认识，只是还原一种跨时空的“民国现象”，而非设计。这儿，颐园不需要过多的设计和堆砌。它虽属民国建筑，但无需像一个虚构空间去刻意打造成“民国戏院”，而是以一种舒适惬意的状态引出建筑内里的历史感。
我们所处的空间、视线所及处、最后视线停留的空间，看上去毫无联系的空间之间串联、叠加，串联成历史维度上和记忆中不存在于当下真实空间的场景序列，这才是颐园本身具有的“空间历史感”。
「越是看不见的设计，越是难的设计，但它可以把控着整个空间的气韵。」
张小娴有次来杭，时间宽裕便在颐园匆匆走了一回。中午到，傍晚回。因为没有想到山中竟会如此美好，只因行程既定，衣物未带，只得抱憾离去。
后来在文章里，她感叹：“终于明白苏东坡和郁达夫，还有民国年间许多文人雅士、富商权贵为何来莫干山避暑，也明白蒋介石和宋美龄为什么选择在莫干山度蜜月。要是可以每天吃这里的菜，过上这种清幽的日子，在老别墅里写书，那多好啊。下回到杭州，我也要再来，到时候要住上一两天。”
书，是颐园的主角。
颐园的每一处都有书的烙印。
一般的习惯会将空间完全独立划分为某种单一功能区域。而颐园却是让空间中的每一处角落去自然营造氛围。它没有过多的辅助语言去修饰，也没有各种令人咋舌的设计点刻意吸引眼球。颐园，自身的建筑文脉，随时都可以带人进入一种读书、读景、读人生的状态。
颐园的设计不着痕迹、不显山露水。它是精细拿捏每一处生活场景和尺寸，包括空间内的每一束光和每一缕风。整个颐园的设计是轻松写意的状态下刻画一种充满微妙活力的生活。设计本身是纯粹的，让空间发声，没有刻意打造“功能中心”。
没有预设中心和轨迹，偶然性的场景，任何阅读的状态都可以随时发生，任何的脆弱、微妙的变化都可以改变剧情的发展。这种不确定的设计方式，在颐园本身的空间气韵中形成了一种新的交织、混沌的气场。建筑本身的空间历史感也随之显现。
「1930-2018颐园始终不变的是它空间本质的属性豁达而平静」
修竹葱郁隐于山中云雾，幽静的山路令人想起莫干山古老的传说。相传春秋时期，诸侯群雄纷争，各国间相互征战，纷扰不断。民间一对铸剑夫妇铸剑于山中，欲助吴王阖闾一统天下。干将采山间之精铜，莫邪剪发断甲拌黄土做成人偶，投于冶炉。时炉腾红焰，雌雄宝剑锻锤而出。雌号莫邪，雄称干将，合而为一，分则为二。双剑蘸山泉，磨顽石，剑锋利倍常。后人为纪念莫邪、干将，遂将其铸剑、磨剑之处命为剑池，剑池所在之山即为莫干山。
许是干将莫邪苦心铸剑的坚韧气魄藏于山间，莫干山总是终年云雾缭绕，雨雪霏霏。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使其成为20年代的避暑胜地，其间别墅、民宿星罗棋布。
这并不是颐园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颐园最完美的状态是它与自然紧密地咬合状。但重修前的颐园有些陈旧和杂糅，掩盖了建筑本身。
顺着竹林掩映的长阶往下走，才能看到颐园的建筑主体。阔绰的穿廊贯穿整体，建筑立面融于山色间。廊前的平台一直蔓延到山崖，门前高大的野茶树是整个春天最美的建筑外立面。千百朵复瓣的山茶花，烂漫的花枝伸向露台和屋脊，建筑从地上一直延伸至苍穹。
庭院很大，建筑中西合璧，另有荫山洞、小红桥等小景穿插其间，一直延伸到游泳池对面的华厅。据说，颇通《易经》的潘梓彝用了四年选址。而颐园的设计师郑生孝曾专程去上海考察，使其成为当时莫干山里拥有最美院子的别墅。
「它没有特意去呈现某种文化属性，却达到一种恰到好处的平衡。」
山山第一眼看到颐园，感受到的是「豁达而平静」。
她说：“豁达与平静，不是被渴望出来的，而是与生俱来。”
“如果人们看见两个或更多个图形彼此重叠，他们中的每一个图形都因这个公共的部分而完整，这时人们就陷入一个矛盾的空间维度，人们必须设想一种新的光学特性才能解决这个矛盾。这些图形具有了一种透明性。”透明性不仅仅暗示着一种图形的光学性，还暗示着一种更为宽广的空间秩序。
颐园的设计是消解传统理解模式、习惯，辩证地讨论“身体”和“对象”的互动，通过一系列生活的状态尝试各种微弱的空间界限，感知生活的本质。设计是一系列思维方式叠加后期体验的尝试。“事件”动态地发生在颐园内，不同的情境发生在空间内，形成复杂、模糊、交织、混沌的探索生活本质的过程。
颐园，可以感受到从不同位置空间的同时存在。选择UTT作为颐园的家具，因为它不带强烈的符号性，不故作姿态。它可以促发不同的情境而不凸显某种刻意的文化属性。家具本身可以和空间对话，彼此构成情境，同时家具与人也在互动，渲染出新的生活场景。这种空间的“共时”透明性，使得人从明确的界定中解放出来，获得某种认知上的自由。
陈丹青第一次上莫干山。从车上下来，月光穿过叶子，照着竹径，走向下榻的颐园，陈丹青有种发现的兴奋：“木心先生的《竹秀》写的就是这种味道。”
屋内火苗噼里啪啦，木质的香气和暖意绕着壁炉升起；屋外草木的清冽，虫鸣声声。多少文人墨客都对此念念不忘，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故事。
生活，不需要过多的设计和堆砌，而是一种舒适惬意的状态去构建剧情。
谢颖 2018年6月于杭
